周末闲暇之余，我补刷了近期火热的两档脱口秀节目，欢笑声中，不禁感叹：时代真的变了。

最初这种感慨来源于《脱友》中呼兰的段子。这位哥大毕业的“高质量男性”在舞台上大谈不要做公司的“承重墙”，反而要做个职场“鸡肋”。他还手把手地教员工如何反PUA领导/老板。呼兰的“承重墙”桥段一出场就引起热烈反响，迅速成为“打工人的最强嘴替”。

本届脱口秀中，类似的桥段不胜枚举。打工人自嘲为“牛马”，视领导为博弈对象，把老板视作“资本”化身。骂老板为打工人发声，与为女性发声、反消费主义一起，成为本届最受欢迎的脱口秀题材。

作为一个70后，我自幼接受的教育和一路走来的理念，与这些脱口秀内容可谓是格格不入。当了20年的管理干部，我深知管理者常用的一些话术，如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”、“天道酬勤任劳任怨”等，对新生代打工人似乎已不奏效。

付航夺冠的另一节目，让“时代变了”的感受更为强烈。许多人将付航视为周星驰的接班人，他们确实有诸多共同点。周星驰亲自为付航夺冠发图祝贺，更增添了几分意味。

如果把《喜剧之王单口季》中付航的全部表演组合在一起，一个完整、统一、充满戏剧性的小人物形象就此诞生，恰如周星驰自传式电影《喜剧之王》的浓缩版姊妹篇。

付航的小人物，与周星驰的小人物，虽然形似，但神不似。尹天仇等周星驰的小人物，最终都走上了经典的逆袭模式。但付航演绎的小人物，并没有逆袭，他们也不接受大人物的评判标准，不走大人物的老路，自然也没有加入大人物的阵营。

但小人物依然是个人物，就算被叫“臭狗屎”，依然可以坦荡大声地说出“爷爷在此”。不追求打脸的爽感，不冒犯其他任何人，付航版小人物可以做到完全的自洽，一点也不内耗。这是真正的inner peace，众生平等。

被许多人视为付航最大对手的刘旸，则是更为传统的努力型打工人代表。“内卷天花板”输给了“自洽天花板”，仿佛是一个隐喻，折射出时代变迁。

从高速发展到高质量发展，中国经济正处于转型阵痛期。邻国也曾遭遇过类似的困境，经历过“失去的二十年”，诞生过“平成废柴”。究其因，无非是经济过了腾飞期，机会逐渐减少；社会步入稳定期，阶层日益固化。努力带来的回报边际递减，内卷带来的恶果却是与日俱增。而数十年腾飞期打下的良好经济基础，又为“躺平”提供了物质保障。

作为70后，我们那代人，从农村放牛娃、小镇做题家，一步步走到省会二线、北上广深，生活质量的天壤之别，既得益于时代红利，也离不开自身的努力。因此，我们看到尹天仇对着大海喊“努力！奋斗！”，很容易共情。但00后大多一出生就在已经发展起来的城市，起点就是70后的终点，下限已经不低；成年遇到经济转型期，上限远没有70后那么高。他们更容易接受追求自洽拒绝内耗的付航，也很合理。

从积极的一面看，新一代更珍视内心的感受，更注重工作与生活的平衡，更讲究人与环境的和谐，更有希望朝着马克思所说“自由而全面的发展”这个最终目标靠近，何尝不是一种进步。

（本文首发于钛媒体App，作者｜胡润峰，编辑｜刘洋雪）